莽川

【亚林】超闪亮级不限定深夜恋爱剧场

#关于2021年我最最亲爱的零五老师把我拽坑底后自己跑路了这件事我除了含泪产粮别无他法#

人类×吸血鬼，亚连×林克，1w4的纯情打啵文学，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写过什么了，希望看到的人也开心（真的会有人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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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哈瓦德·林克是一名早八晚五的吸血鬼——这里指他早上八点睡觉，下午五点起床，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是会被同族私下指指点点称作苦行僧的存在。在当今社会，他是极少数信奉纯血派理论的一位，即坚信人类与吸血鬼间存在不可趋同的差异。因此，吸血鬼应当节制欲望，远离人类，在林克身上的具体表现为他不关注人类新闻，不点外卖不网购，手机只为联络用，唯一收看的电视节目是《英国烘培大赛》（他追了整整十二季）。就算他身为中央厅直属监察官，负责维护伦敦地区的治安，林克对人类社会的认知也完全来自于他的日程表所呈现出的景象。

总而言之，林克生活朴素，缺少趣味。作息规律自是有它的好处，然而，这份靠条条框框堆积出的日程表，一旦被抽出某条支架，整个体系就会瞬间崩塌，给林克的苦恼也是灾难级别的——

他信赖了快一百年的血库近期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照人类社会类比大概是自家大米的原产地被挖掘机突突突的程度），近期停止血浆供应，林克断粮了。

偏食，对于人类和吸血鬼来讲都是非常普遍的一个坏习惯。林克虽说没有极端到非“十六岁零七个月的A型黑直发美少女”不可的地步，但他只喝O型血。而尽管这几天的监察官先生并非真的滴血未进，但兴许是心理作用，最近喝的血包都微妙地，不怎么对他口味——意思是说不够甜。并且雪上加霜的是，由于血包告罄，夜晚外出觅食的吸血鬼数量急剧增加，半饥不饱的林克还得被迫加班。此消彼长之下，连这位纯血派捍卫者都开始浑浑噩噩思考起要不要暂时招聘一个人类做他的新鲜血库来。

与一般人认知不同的是，血液为吸血鬼提供的能量多用于他们压制自己的五感，以防其失控，使吸血鬼自身陷入混乱状态。晚上八点，在监察官先生的耳中，正嗡嗡回荡着街区热闹的鸣笛声、大声喧哗、成千上万活人的吐息，以及小小的呼救，林克几乎是凭本能朝目的地赶去，一边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防止他像上次那样把对方一脚踹出了两个街区。

而后，落在林克眼中的，正是人类少年一书包砸晕吸血鬼的诡异场景。

他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来证明自己出现了幻觉。林克跳下墙头，人类则抱着他的书包大步远离了案发现场，鸡贼地躲进吸血鬼身后。“警察先生，这个人想抢我的钱。”少年道。

根据音色，林克敏锐地判断出刚刚高声呼救的并不是他，再看看地上的同族，监察官竟一时无语。血的甜味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林克嗅了嗅，察觉到源头正是少年脖颈上的一小道擦伤。吸血鬼顿时连发辫都像猫尾巴般炸开，转身和人类拉开一条小巷的距离。

“请收下这个。”林克摸出口袋里的草莓创可贴。

少年疑惑地接过了。他偏偏头，而林克正慌乱地躲避他试图与自己对视的银白眼眸。紧跟而来的却并非感谢的话语，反倒是一句轻柔的疑惑。“您是吸血鬼吗？”少年问。

林克的脑子里顿时飘过一百只炸毛的猫咪。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被少年识破身份，唇齿已经自动开启发出了声音：“请不用担心，根据《血族社会公约》第五条第八项规定，未经人类许可擅自开展进食行为者，将根据情节轻重判处三到十日监禁——”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吗？”

林克的耳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是少年的背包落在了他脚下，同昏迷的同族一起封锁了他的左右边。吸血鬼茫然地看着少年把创可贴放进口袋里，随即再度前进，堵住了林克唯一的出路。

“这个意思是说，只要我同意了就好了吧？”

那并非出自猎奇或者同情，只是宛若流水般纯粹的，温柔的语气。少年握着林克的衣领，手臂好似渡口的绳索，把自己一点点牵引至吸血鬼怀中，坦诚地向他露出受伤的侧颈。

“饿肚子一定很难受吧？您不用客气。”

林克尚未来得及拒绝，他开合的嘴唇间已经充斥满血的气息，是非常纯正的，微微发甜的，O型血。吸血鬼进食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林克应当拒绝人类的手搭上了对方后颈，虎牙咬开新鲜的伤口。甘美滚烫的血液灌进他冰冷的身体中，林克枯萎的意识犹如泡满水的叶子重新舒展开，几乎是他理智恢复的同个瞬间，吸血鬼停下进食的动作，一把推开了少年。

“咳……失礼了……”监察官先生擦掉下唇的血渍，脸上浮现出窘迫和自责的混合神色。

少年倒是无所谓地摸摸脖子。“您吃饱了吗？”见林克伸手，他把创可贴物归原主。林克为他贴上去的举动像是在为一袋棉花糖打上草莓味的标签。随后就着小巷外朦胧的灯光，少年爽朗一笑。

“既然您吃饱了，那么——请给我钱。”无论哪个字都和爽朗沾不上边。

林克：“……哈？”

“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嘛。”少年边说边捡起自己的包，拍拍土，而后紧紧地抱在怀中。“先是被人抢劫再被吸血鬼抓去吃饭当然会感到害怕了。而且您刚刚也说了吧，只要人类不同意吸血鬼就不能吸血，您肯定也不想被关起来吧？”在林克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不就是敲诈勒索吗你个混蛋白毛！

“……我就不该来救你。”监察官喃喃着扶额。虽说已经吃饱了饭，他的头现在还是疼得厉害，恨不得时间倒退回自己跳上墙头的时刻，林克好直接把少年逮捕归案，理由是暴力伤人（伤鬼）和敲诈未遂。

“诶？”然而少年听到后反而一愣，低头看向角落里还在昏迷中的另一位。“……所以他不是来抢钱的？”眨眨眼，少年立刻流露出无比心痛的表情。“亏了亏了……所以原来可以敲两笔吗——那么这位醒着的吸血鬼先生，请给我五万元谢谢——”

“你是把他的那份也算我头上了吧！”

“真是的……”林克无视掉少年伸过来的手，绕去另一端拎起他的同族，对方哼哼两声，额头已经肿了。他包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啊，林克暗自想了一会。“还有你，也请跟我走一趟。”

“要去哪里？”出人意料地，少年乖乖跟上了林克。

“我们需要回总部一趟，为今晚的事做一份笔录，随后你会被消除今晚的记忆，因为——”普通人类是不能够知晓吸血鬼的存在的。

“所以您是不想给钱了吗？”满面惊恐的少年后退三步，大有一副“你现在不给钱我就不跟你走了”的架势。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克没心思陪他胡闹，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在他的挣扎中一手一个拖着往前走。“其实还有另一个选项……”说到这里吸血鬼稍微顿了顿，“你可以和我建立契约……”

“……吸血鬼原来还能提供魔〇少女变身服务吗。”

“你在说什么啊。”

02

“然后然后，林克把我带回教团，我们就签了份协议。”昨日的敲诈犯，实名为亚连·沃克的少年，一边蹭着他怀里金灿灿的玩偶一边冲它解释，“那个是说，我和林克之间达成了协议，林克可以在不危害我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唔……按需取用我的血液，嗯嗯就是这样的。”

大概因为昨晚的一系列变故，亚连今天醒得很早，正守着床头差五分钟打铃的闹钟，手指像捻叶子般捋蒂姆的翅膀。“林克知道我和师傅认识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想起昨晚金发吸血鬼难以言说的表情，亚连得逞般笑了起来。“不过……这样是不是对林克不太好？”少年歪头代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在巡逻时先目睹了人类暴揍同族的场景，然后被敲诈勒索五万元，好不容易决定签协议时突然被告知这个人类本身就知道吸血鬼的事情，其实不管他也可以的……林克好辛苦啊，亚连感叹道。他其实最开始，真的是真心实意想要帮林克一把的，但是当时的氛围太好了，不捞一笔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总之接下来乖一点就可以了吧？”

怀里揣着没睡醒的蒂姆，亚连打开卧室门，然后再也没有走出去一步。

“……蒂姆，”少年把手伸向他的小伙伴，“可以咬我一下吗——疼！疼疼疼疼疼！”

作为一名独居的高中生，特别是他又没有洁癖，房子的干净水平只能刚好够到六十分的及格线：整体看上去还剩干净，一旦细究就是无穷的家务事，与亚连面前吹不出灰的客厅完全是两种风格。他昨晚随便脱下来的校服正板直地挂在衣架上，没有褶皱，没有在小巷里沾上的灰。亚连抽抽鼻子，吸进一肚子食物热腾腾的香气。

“起床了吗？”五感敏锐的吸血鬼从餐桌前探头，“那样的话就抓紧洗漱来吃饭。”

“好——”

亚连眼皮一耷就压下了满腔柔软的情绪，抓着校服走进洗手间。

因为今晚亚连就要搬去和他同住，林克不客气地征用了冰箱里的所有食物，各类临近保质期的，大食量的，速食食品看得吸血鬼眉毛打架。出于个人兴趣的缘故，林克对食物相关的常识比其他方面要多一些，一想到自己昨晚摄取的血液全部来自这些垃圾食品，吸血鬼恨不得给亚连脑壳上戳个窟窿出来好拿去灌维生素。林克有烹饪的理论，这是绝大多数吸血鬼都难以想象的事情，毕竟吸血鬼不吃人类的食物，于是监察官先生的几次试验品都贡献给了他人类同事的胃袋，被林克称之为“顺路买的”，因此得到的反馈不多。各种意义上讲，亚连面前这顿热气腾腾又无比丰盛的早餐都是林克第一次认真下厨的结果。吸血鬼看似专注地读他清晨下楼买鸡蛋时捎回来的杂志，实则里面垫了本小一寸的《家庭实用菜谱一百篇》，还要抽空观察亚连的反应。

看起来效果不错，林克满意地收回视线，任由亚连被一口三明治噎得半死不活，只是貌似不经意地把新倒的牛奶推到少年面前。

亚连闷下大半杯后终于能说话了：“林克，你是我妈。”

监察官先生这辈子都不想管亚连·沃克的闲事了。

再也不会被管闲事的人类则美滋滋地啃了口煎培根。“我好久没有吃到热的早饭了。”亚连开心道。林克闻言抖抖杂志，没吭声，但心里还是软的。昨晚带亚连吃夜宵时少年巴拉巴拉透了自己家底，包括他是在养父死后才被库洛斯捡到的，跟着那位不靠谱的吸血鬼四处漂泊活到了十五岁，然后突然就被踹到伦敦上高中，顺带肩负起替对方还债的重任。“我的高中校长其实是师傅的旧情人，不然我不会去那里上学的。”嘴里叼着炸鸡条的少年嘟嘟囔囔着，转头就见林克满脸复杂。“不过我觉得还好啦，”亚连挠挠脸，“所以林克，我可以再点一份咖喱饭吗？”

“……你点吧。”

少年的胃口好得不可思议，看着他大嚼大咽似乎什么都能吃下去的样子，连带自己的心情也会轻松许多。在清空所有餐盘后亚连利索一抹嘴：“我吃饱了！”高中生绕到早餐桌另一头，看见吸血鬼正心无旁骛地盯着杂志使劲看。“林克在看什么？”亚连没发现对方偷藏到餐桌下的菜谱，目光灼灼地对上广告彩页。

低胸装的C杯模特姐姐回给未成年妩媚一笑。

“……林克喜欢这种吗原来？”

“……你现在就给我去上学。”

送走沃克，林克洗干净碗，接管了蒂姆，拉好所有窗帘，两个金灿灿的身影躺上沙发，时间是七点五十五。吸血鬼闭上眼睛，在入睡前摞列出新一天的安排是林克的习惯：首先是等亚连放学后准备搬家，晚上有正常巡逻和超市采购，进食可以放在沃克睡觉前。照理说吸血鬼无需做到这种程度，他给亚连钱，亚连让他吸血，这是协议内容。然而林克认为，既然他和人类有了联系，那就该按人类社会的规则来。昨晚趁沃克入睡时，林克认真查阅了资料，最后得出结论——他和沃克是包养关系。

哈瓦德·林克认为自己包养了亚连·沃克。

对于缺乏这方面知识的吸血鬼来说，包养关系就像同事关系、朋友关系一样，是很普通的，一种特定相处模式的称呼。林克最开始也有把雇佣关系作为候选项，但考虑到亚连的服务对象只有他一人，并且满足的还是林克的生理需求（指吸血），他认为包养关系更贴切些。而作为包养方的林克，也应当遵循人类社会的规矩，满足亚连合理的需要。

凌晨三点的林克：“我懂了。”

他虽然没有饲养过人类小孩，但无外乎是衣食住行这几项，再加一个心理健康。考虑到对方对金钱不正确的态度，监察官在“对沃克进行思想教育”一栏上额外标了重点。林克自己的花销不多，中央厅给的待遇也很优渥，结合当今物价，吸血鬼认为他还算小有积蓄。于是到了晚上，亚连带着他的两小箱行李正式搬进林克住所后，林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银行卡和家门钥匙交给他。

金钱是维持良好的包养关系的最主要途径——吸血鬼尊重人类社会的价值观。

我还以为是按次数收费的，亚连想，但既然林克给了，他就收，同时听见对方报了个数。亚连算了算，发现哪怕现在他闭上眼睡三年，醒来还能连本带利把债务全还清。

“……沃克？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密码吗？”

亚连则默默地举起蒂姆挡住眼睛。此刻，在金发吸血鬼的身上，闪耀的正是金钱的光辉。而蒂姆似乎也感受到了亚连内心的震撼，默默拿翅膀盖住了自己嘴巴以上的部分，一大一小开始在林克面前瑟瑟发抖。

“林克，想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哦……”亚连晕晕乎乎道。

闻言林克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沃克也吃饱了饭，状态良好。对于他的识趣监察官非常满意，像拎猫一样把亚连丢进卧室。

“那就抓紧时间把你的房间整理一下，然后做作业，我下班后会检查。”

不顾身后的惨叫，吸血鬼冷漠无情地把他的包养对象监禁在住所里，自己上班去了。

03

亚连的生活好像驶入了另一种轨道。

上学、打工、下班回家，现在这些都有了新的意义。起床后就能看见林克穿着睡衣坐在早餐桌的另一头，手里端着奇奇怪怪的杂志，亚连会在说过“我出门了”后祝吸血鬼晚安；下班了也不用到处晃荡去捡钱，家里有林克和蒂姆。晚饭是亚连先吃，再是林克（吸血鬼到底吃的是早饭还是晚饭？）。监察官先生约七点十分出门上班，回来发现未成年没睡觉后会凶人，手里拎着份夜宵。林克自然有令亚连头疼的一面：不许亚连不吃蔬菜，不许他把衣服皱巴巴地乱丢，作业写得差会说他，字写得丑也会说，不按照要求做的话林克就会像只蜜蜂绕着亚连嗡嗡地飞。但是，亚连觉得他是没办法讨厌林克的。

亚连还很小的时候，讨厌夜晚，讨厌睡觉。最开始是小孩子对黑暗的抗拒，后来有了师傅，夜晚就变成了大人独享的时间，小孩子亚连只能抱着蒂姆睡觉。白天是好的，师傅的情人会给他做饭，用糖果逗他叫姐姐。如果是师傅带他赶路，那么红发吸血鬼会把人类幼崽放窗户边，自己在阴影里睡觉。亚连喜欢那种氛围，虽然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但他总是很安心，胸口沉沉的，像是青蛙跳进水塘。

快乐的小青蛙亚连，今天也一蹦一跳地回到了他的水塘。

“林克，蒂姆——我发工资啦——诶？林克不在吗？”

没人吭声。蒂姆悠悠忽忽飞给他一个糊脸。亚连顶着它晃了一圈，终于确定林克不在家，甚至临走前还给未成年留了饭和纸条。“……外面明明还有太阳。”人类盯着窗外的黄昏发呆片刻，把头上的蒂姆放到林克那边，自己低头扒饭。吸血鬼最开始的厨艺只是能吃的水准，后来才一点点变好，或者说，变成了亚连最喜欢的口味。这闪闪发光的“唯一性”，好似恶魔尾巴缠在他心脏上，把那里戳得扑通乱跳——吃饭时大口大口说好吃，能得到更多的食物；而如果对象是那个人的话，是不是就会变得更加闪闪发光呢？

亚连不敢再继续想了。他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林克：因为吸血鬼正常出门而感到失落的自己，简直像在责怪他一样。是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太开心了吗？亚连回忆了一下，发现在开心的似乎只有他，或许还有蒂姆，林克总是绷着脸，对自己很不满的样子。

亚连的小青蛙跳回到岸边开始唉声叹气。

说到底他们才相处了两周而已，种族又不同，身为吸血鬼的林克当然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他愿意照顾自己很可能是性格使然——思及此，人类少年的勺子在冷饭中划拉两下，感到胸口闷闷的，有点委屈。明明连我的口味都摸透了，亚连想，恨不得把勺子当成那个人啃上好几口。他潦草地吃完饭，洗碗，做作业，然后抱着蒂姆进了林克的房间。

监察官先生没有明令禁止他进房间，但也警告过亚连不许弄乱他的文件，出于礼貌少年先前并没有踏入过林克的私人领地。两人的房间布局和风格相差不大，不过林克的床更硬，像木头板；柜子和桌子上堆满了书和文件，大致呈现出稳定的长方体。亚连眼尖地认出文件最上方是林克的笔记本，一直都被吸血鬼随身携带，今天是意外。

“……”

虽然不太好，亚连还是老老实实地遵循内心的指示，坐在床边翻看起来。蒂姆趴在他腿上。

从侧面看，这本已经被林克写满了五分之三，第一页上的日期是两个月前，只有干巴巴的一句“今日无特殊情况”。亚连继续翻，发现里面记录的是林克的日常生活，例如今天又抓了一个想要袭击人类的同族啦，巡逻时偶然阻止了一场犯罪事件啦，这样，间或夹杂着几句抱怨，看来林克也不是什么完美的打工人。有趣的内容不多，亚连也不耐烦看字，翻得很快，哗啦啦水过四五页后眼前一亮——如果说之前的记录是一条条的豆干，那么从这页起，码的全是豆腐块，日期也很新鲜，正是亚连和林克相遇的晚上。

蒂姆替少年摇了摇尾巴。

监察官先生没对那场闹剧做出过多评价，倒是着重记录了亚连的个人情况，包括他的学校地址、打工地点，甚至还有亚连吃夜宵时点的菜单，配合小字的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沃克对食物的接受程度较高，但蔬菜的摄入量小于肉类，需要更加注意营养均衡。

类似的话亚连听太多了现在都能背出来，嘟囔一句后继续翻页，突然就愣住了。

原因无他，吸血鬼写了一面纸的菜谱。删改，修正，涂涂抹抹，反复涂黑的字迹看起来和林克的性格一点都不符合，亚连手忙脚乱往后翻，类似的痕迹随处可见，原因只有一个：亚连·沃克。

亚连“啪”得合住本子。

蒂姆奇怪地看过去，反被对方摁在怀里乱蹭。“……蒂姆……我好奇怪……”少年发出虚弱的呻吟声，感到心里正揣着一百只蹦迪青蛙。被冷落时人会难过，但是，为什么在发现自己被重视后也会如此难受？脑子里像是被刷满浆糊，非常非常难为情，又很开心，双腿控制不住地像狗狗尾巴般晃来晃去。亚连狠狠在蒂姆身上吸了一口，随后毅然决然抓来笔记本继续看：林克踩点了亚连的学校和打工地，判断那里并非吸血鬼聚集地，很安全（对双方而言）；林克没收了亚连书包里的存钱罐和课本里的纸币锁进抽屉里，密码是高中生的生日（“沃克当晚就是用这个击倒对方的。”“这就是金钱的力量。”“请给我认真上学！”）；林克拿买菜剩下的零钱玩扭蛋机，把抽出来的隐藏款钥匙扣挂在了亚连的家门钥匙上（亚连希望他能再抽出来一个拿去卖钱）。

“……真是的，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亚连把本子放到一边，自己仰面躺在床上，白发乱蓬蓬。他现在仿佛是林克做的鸡蛋卷，被系着小熊维尼围裙的吸血鬼拨弄来拨弄去，咕噜噜地在硬木头上滚了好几圈。蒂姆窝在少年身边看他胡闹，尾巴吧嗒吧嗒，被亚连拿小手指勾住扯了几下，示意它再凑过来一些，自己有秘密要说。

“我好像……真的，有点想他了……”

亚连小小声道。

04

很遗憾，吸血鬼不会打喷嚏。

被亚连嘀嘀咕咕念叨了一晚上的林克正坐在某场宴会的角落，着全套正装。监察官先生刚刚汇报完工作，神情略显疲倦，而他本身也并不喜欢这种轻浮的场合——奈何不来会被扣工资。他现在也是有包养对象的吸血鬼了，时刻不敢掉以轻心。据林克所知，宴会最开始的举办目的是收集信息。分散在四处的同族会在这天相聚，了解各地区血脉的延续情况和人类动向。然而随时代变更，人类的科技强势入侵，浮躁的风气也开始在吸血鬼界蔓延，因长生不死而耽于享乐的人遍地都是，原本严肃的宴会也逐渐沦为玩闹派对。大致在三年前，一伙同族竟打着“自助餐”的说法招来十名人类赴宴，气得监察官林克向上级连发三个月的投诉信，最终不了了之。

远处不时传来的调笑声听得林克一阵窝火。他摸自己口袋，这才想起来下午换衣服时笔记本被他随手丢出去了，只剩一册迷你装甜点食谱。吸血鬼暗暗叹气，越发觉得时间难熬。以前的他只要有书读，不会在意周围环境；但现在家里有亚连，林克的心偏得拿杠杠都撬不回来。他其实蛮想发条短信给未成年的，但看到周围一圈低头玩手机的吸血鬼，监察官兴致全无，仅仅随便看了眼时间。林克按捺着烦躁又坐了会，扒拉几页食谱，终究忍不住起身找了个没人的窗台吹风。

他又看了次时间。才十分钟，林克想，我以为两个小时都有了。

……这个时间，沃克在干什么？

无所事事的林克真就认真思考起来。将近九点钟，平常的监察官先生还在上班，亚连应该已经做完了作业，也许刚刚洗完澡，和蒂姆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打游戏，嘎吱嘎吱吃零食——真的是这样吗？林克难得有些茫然，直至此刻他才发现对于亚连他仍有很多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哪怕知晓了他的口味，他的喜好，坏习惯，名为亚连·沃克的拼图也才被完成了一半不到。也许在这个人的背后，还藏着很多很多会让林克生气的小毛病，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就严厉地让他纠正过来吧，林克心想。

吸血鬼并没有察觉到此刻他的表情和心都与往日截然相反，柔软得能凹陷出一片池塘。临近夏末，夜晚的风凉爽又轻，叫林克也轻松了一些。沃克肯定是不耐烦这种场合的，他继续胡思乱想，连食物也没有，他肯定会觉得无聊，呆不上五分钟就想溜走——

“……”

林克周身突然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他在三楼，将近十米的高度对于吸血鬼来说并不算什么。也没有人关注到这里。如果林克愿意的话，他现在翻窗出去就能提前两个小时回家。

正方监察官：成何体统！身为中央厅直属监察官，怎么可以干出这种失礼的事情！况且，维护宴会的正常秩序，也是监察官的工作吧！

反方亚连：但是但是，林克现在好无聊嘛……也没有事做，为什么不回家？我和蒂姆也在。

正方监察官：哪怕是再无聊也要忍耐！按照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做事，这和那群混子有什么两样！

反方亚连：可是，林克的包养对象不是我吗？我可是高中生哦？林克要对我负责哦。你今天还没有检查我的作业吧？

正方监察官：不行！！！绝对不行！！！哈瓦德·林克，你的责任心去哪里了！！！那就是个人类你【本设备不支持脏话系统】清醒一点！！！说好的信奉纯血派理论呢！给我去重看第一段啊混〇！！！你彻底ooc了啊！啊！！！

反方亚连：林克的责任就是我哦~（开滤镜）林克——我也好想好想见你——

“可恶……”

吸血鬼又开始头痛了。被发现了一定会被大肆嘲笑的吧——这样想着，林克的身体却已经轻巧地降落进堇青石般的夜晚之中。吸血鬼在路灯稍一借力，随之又向前越出了三米有余，西服下摆宛若鸟的尾羽高高扬起。林克理了下耳边的碎发。不知为何，在晚风拂面的瞬间，他内心所有的窘迫悄然散去，久违地浑身轻松。

“真是的，沃克知道了又该作何感想。”

夏季最后的潮热裹挟着城市，在霓虹灯下犹如实体，嗅起来是烟气与尘土的味道。林克走进人群中，好比水遇见水，身影自然而然地溶解了。吸血鬼与人类的差异究竟是什么？赠予与索取、不同温度的掌心，亦或是短暂的生命与永恒？他没有得出答案。被灯火笼罩的街道好似一球万花镜，随林克的前进不断改变样式。监察官突然想起来两人相遇的夜晚，那天最后是林克送亚连回家的。他们曾经并肩行走于这昏黄的夏夜中，但是吸血鬼已经忘记了。

……不知道沃克有没有夜间散步的习惯？

由于绕路，林克比计划中晚了二十分钟到家，隔着门就能听见电视机里突突突的枪战声。监察官开锁进屋，抬头就惨遭蒂姆糊脸，同时另一只手轻巧地关上门，彻底包夹了吸血鬼。

对此他的反应是把左手往背后藏了藏。

亚连的身体热乎乎的，鼻尖嗅来嗅去，语气有些古怪：“林克是去约会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西服。”

“只是去参加宴会。”

“那不也是约会嘛。”

“才不是。”林克终于摘掉了蒂姆，反手粘亚连后脑勺上，“是吸血鬼内部的举办的晚宴。你究竟在胡想些什么啊？”他掐少年的脸。

“唔……”亚连配合地发出语气词。“这么说师傅在我小时候也提过诶，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丢那里，让他们把我吸成一张人皮。”

“也没有到那种程度……”林克应着，心里想的却是这是什么不靠谱的师傅啊。

“所以还是有吗！”亚连立刻把记忆里那张搂着C杯姐姐吸血的脸替换成林克的，一头刚洗过的白毛没吹风就炸干了。林克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吸血鬼，少年委屈死了，干脆自暴自弃地抓来蒂姆塞到两人中间，一边搂住林克的腰把身体更紧地贴向他。

亚连：“仅仅是这种程度，我和蒂姆加起来也是差不多可以的！”

蒂姆：“……嘎？”

林克：“哈？你在说什么啊沃克！请快点松手！”

亚连：“才不要！”

亚连：“林克没有感受到吗……”

林克：“感受到什么？”

亚连：“……就是……就是那个……（深呼吸，提高音量）林克最喜欢的C杯！”的一半。

林克：“……”

蒂姆：“嘎？”

林克：“……”

林克（破音）：“你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啊沃克！！！”

忍无可忍的吸血鬼放下手里的袋子，先是拔出胸口的蒂姆，林克看看怀中思想龌龊的高中生，愤怒地把蒂姆放上自己头顶，随之把冷冰冰的双手拍上亚连面颊，再用力一扯。“谁跟你说我喜欢的！沃克你是笨蛋吗？！”

“那唔唔唔——林口喜翻森莫？”

“我什么都不喜欢。”监察官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亚连在吃痛中揉脸，“身体不舒服吗沃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很奇怪。”

而少年头一歪就躲过了对方试图测体温的手。我也觉得我好奇怪，亚连闷闷地想，林克的体温明明是冷的，但是我现在却要烧起来了。好奇怪、好奇怪，心跳也是，脑子里也是。

“……对不起，林克。”亚连说。

“因为晚上没有见到你，我有点不习惯。”

【不是这样的，压在胸口的，是更加，更加，让人喘不上气的心情。】

“而且，万一林克找到了更适合的人，我不就……就……”

【连说话这件事都做不好的我，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就拿不到钱了嘛……”

【想要感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对你，我对林克——】

在良久的沉默后，亚连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气。“你在说谎吧沃克？”林克的手轻搭上少年人的肩膀，身体也凑近，“虽然你对金钱的态度一直都很不正确，但也不会摆出这种胡闹的姿态——最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亚连不敢抬头，就使劲盯林克垂落胸前的发辫，光亮闪闪。“身为你的契约方，我很抱歉令你如此不安。如果以后还有类似情况，我会提前向你说明的。”

“所以，请容许我用这种方式证明一下，可以吗……亚连？”

吸血鬼冰冷的掌心试探着按上少年的侧颈，冻得亚连快要融化了。尽管是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举动，今天却格外让他局促。亚连一边祈祷着不要被林克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一边深呼吸。

“我是属于林克的人类。”他说，“所以随时都可以的……”

【请快一点，快一点来到我身边。】

冷被热取缔，两人的体温逐渐同化。吸血鬼的嘴唇抵在那处脆弱的皮肤上，虎牙刺痛。林克进食的动作里有一种冷淡的矜持，他不做多余的举动，只是一味等待血液滑进咽喉。亚连给予多少，他就接受多少。这样的吸血鬼是无法叫人类恐惧的。亚连若有若无地搂着林克，鼻尖近乎要埋进他的金发里，呼吸里全是两人共有的洗发水味，还有自宴会上沾染的香水。他依附在亚连身前的发辫蹭得他痒痒的，被少年小心地撩起，露出耳垂至后颈那段见不得光的苍白皮肤。吸血鬼极快地抬眼瞟过去，嘴唇沾着亚连的血，眼睛也是鸽血红。

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哦，亚连不着调地想。

林克随手抹了下自己咬出来的伤口，直起腰离开亚连。他又露出了高中生最熟悉的那种，有点恼火，有点头疼的神情，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林克抓起门口的袋子塞进亚连怀里，自己默不作声地走了。袋子里是八个柠檬塔。

亚连拿出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蒂姆。“对不起蒂姆，刚刚那样对待你。”好脾气的泥偶根本就没有生气，飞来跟少年蹭脸。亚连就很开心地笑了，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紧紧闭住嘴闷头吃。房间里的气氛怪怪的，他佯装出不经意地抬头，正巧看见吸血鬼路过，挂着副思索中的神情。林克貌似漫不经心地把右手放至唇边，探出一点点舌尖舔掉了拇指上的血痕。

亚连的脖子又开始烧了。他差点把袋子吃了。

05

那天之后的两位陷入到了非常微妙的相处状态中——照常吃饭，照常吸血，照常检查作业，轮班给蒂姆作陪，但彼此间就是少有交流。比起冷战略暖，却又达不到关系好的水准，总之怎么不上不下卡人脖子怎么来。

亚连自是有他的委屈——他现在没有办法正常面对林克。见到他会难受，见不到他会更难受，只能悄悄躲着吸血鬼，一边做自我暗示：我很正常正常正常，我见到林克的时候不会心跳加快说不出话手脚僵硬脑子犯傻——

没用。

而林克自然也察觉到亚连对他的态度，想不出原因，干脆顺了他的意。沃克比他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是个心事很多的未成年人。他若愿意说出来，林克会帮忙一起出主意；他若不愿意，林克总不能掏钱换他张嘴。再者，不能说吸血鬼本身对他最近干的稀烂事毫无怨言，自己其实同样在暗自生闷气。林克认为他已经尽到了包养方的责任（他还没忘记这个说法），钱也给了，关注也给了，沃克还整天顶着张憋憋屈屈有话不敢说的脸对他，林克看了就火大。他不是没问过沃克“为什么你在躲我”，然而人类话还没说出来，腿倒是先动起来跑了，徒留吸血鬼在原地生气。

人类真麻烦，林克想。

出于这个原因，监察官先生这一周都没露出过好脸色，令同事和下属们苦不堪言。在外人眼中哈瓦德·林克从来不说啰嗦话，不关注旁人的喜好，更不会为了某个人生闷气，他待人冷漠，死板又顽固，是硬邦邦的工作机器。林克的温柔是壶底薄薄的一层水，仅够浇灌到唯一一盆植物上，而他的选择是亚连，那个在故事的最起初就愿意真诚地给予吸血鬼血液与信赖的亚连·沃克。林克关照亚连，因为亚连是个笨蛋，做家务很差劲，字也难看，讨厌孤独却更擅长离别，渴望爱却害怕拥有。对付这种笨蛋，要消除他的戒心，等他全副武装着亲自过来，再一拳揍倒他解气。

然后林克就绝望地发现他下不去手。

时间是再往后推三天的晚上十点，地点是教团总部，下班的监察官先生刚踏出门口，转头就见自家包养对象讪讪地冲他挥手，外套兜帽里露出来蒂姆的两片叶子。林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只觉头疼，干脆把手里的布丁推进亚连怀里，本人则冷脸站一旁。亚连愣了片刻，轻轻笑了。

未成年吃布丁，吸血鬼就在他身边赶蚊子，谁敢看他们这边就瞪谁。林克一肚子闷气：自己苦思冥想思考解决方案，当事人这会倒没心没肺黏上来了。林克不自觉咋舌，余光瞥见亚连正举着一大勺颤颤巍巍往蒂姆嘴里送，想想，突然又释然了——总归比两人大吵一架好。监察官就掏出手帕递过去：“又吃得满嘴都是。”他凶巴巴地责怪道。

亚连最后把林克的手帕揣自己兜里了。

“回家吗？”

“可以再留一会吗？”

监察官就顺着亚连的意思，带他走自己的巡逻路线。路上没人，蒂姆飞在亚连身边，同路灯一起温和地注视着他们。亚连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最后被林克瞪了。少年笑嘻嘻地做出个表示抱歉的手势，一边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这就是林克每天看到的风景吗？”

“总体上是的，”监察官认真道，“我们是按照区域划分的，这条路线只是参考，毕竟经常会有意外发生。”

“原来是这样，”亚连又笑，见林克盯着他看，立刻难为情地挠了挠脸。“我果然还是很奇怪吗……”

“没什么。”林克挪开视线。“我没有想到你会问这个。”

【焦躁。】

“……因为，那个……我想更了解林克一点。”

【那就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啊。】

“……我平常不走这条路。”

“诶？”

监察官则抬手招来蒂姆，示意它在自己肩头趴好。“待会记得抓紧我。”林克柔声叮嘱道，然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手足无措的亚连那里。吸血鬼微微屈膝，趁未成年反应过来前直接把对方打横抱起，双腿发力起跳，优雅地落到某一户的空调外机上。

“林克！！！”

（各位观众非常抱歉，本台原定于22：20播出的《夜间心动大作战之我与吸血鬼重归于好》栏目，由于突发原因停止放映，调整为《睡前宵夜：吃完了就快给我去睡觉！》。有请林克主厨——）

（林克：诸位晚好，今日要教授大家的菜品是爆炒青蛙。首先我们取新鲜小青蛙一只。）

（亚连：呱？）

突然的失重感让亚连下意识地把自己挂到了吸血鬼身上，若非情况紧急，少年大概会彻底化身为八爪鱼。“沃克你恐高吗？”林克问。“这到没有——但是突然飞这么高很难受啊！”亚连抗议。“那也请忍耐。”他说得不留情面，揽过少年后背的手却堪称温柔地把那头白毛往自己肩头按按，顺带像撸猫般摸了两把。亚连好似块架火上烧的铁，浑身又烫又硬，偏偏林克只当他是恐高，心里正暗暗嘲笑这臭小子难得吃瘪。“我们去那边。”吸血鬼对适应良好的蒂姆道。就像鸟一样，他们飞起又降落。

（林克：诸位请看，这只青蛙后腿有力，想必经常进行弹跳，这样的话口感也会更加柔韧。让我们把他清洗后放入油锅中，开大火进行翻炒。为防止受热不均，还请诸位务必进行多次翻面——当然您也可以选择这样拨弄他。）

“……沃克，往前看。”

林克撤下挡在亚连眼眸前的手。于是一整个城市的夜景，好比一处小小的浓缩宇宙，尽数呈现在少年的眼前。在浓郁得分辨不出颜色的天空下，光犹如会呼吸般流动着，伴随着数以千计的睡梦与呼吸冲刷河床般的街道。

“这里是我个人认为视野最好的地方，”林克说，“终于能与你分享了。”

风吹起金银两色的发丝。在这样高远的地方，只有夜风和月光可以勉强接近。当初的林克也是站在这里感知到我的吗？亚连想。他凝望着这盈满光的城市，一边茫然地搜寻自己熟知的地点，徒劳无功。亚连突然感到很难过，他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库洛斯所说的“吸血鬼是置身事外的种族”一句。无论是林克也好，其他人也罢，他们看到的景象，自始至终都是这高远的茫茫的一片；人类短暂的生命对他们而言大概连衣服上的一粒沙都算不上。亚连好难过好难过，这份难过属于孤独的吸血鬼林克，也属于他自己，属于他终将到来的命运。

但是，就算如此，尽管、虽然，我还是、还是好喜欢林克啊，亚连心想。

人类就稍稍抬头，吻到了吸血鬼的面颊上。

林克无不诧异地低头。他怀里的亚连像一尾失水过多的鱼，白发洒满他的手臂，喘不上气。银幕眼眸在重映今晚的流光与梦境，男主角林克位处正中心。“对不起，”亚连低声道，“我喜欢你。”他继续重复：“林克，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丢下去？”

蒂姆自觉背过身。

亚连的初吻是橘子布丁味的。他的双手放在林克的耳朵上，盖住了所有的风。吸血鬼的嘴唇非常冷，亚连知道的，他曾经无数次感受过林克近乎亲吻和咬噬的嘴唇，却没有哪次能让他如此战栗。亚连与林克相贴，然而又不敢动。他像个杯装小蛋糕，林克的碰触则是柄勺子，把他连灵魂都一点点掏干净。吸血鬼的发辫落到了亚连怀里，发尾蜷缩成种子的形状。林克抓着人类的肩膀和腿，像是要把他丢下去，又好似要同亚连紧紧相拥。他们就在这个吻里得到了小小的一场永恒。

亚连重新站到地面上时，感觉自己踩的是棉花糖。世界天旋地转，他非常想坐地上再把脸捂住。林克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吸血鬼把人类放回陆地上后，自己转身就走。

亚连追他。

“林克——”他喊。“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在开玩笑！”

林克回他：“你别离我那么近！”

亚连就离他两步远，小跑着伸手拽吸血鬼的大衣，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截会动的白色尾巴。林克被他扯得心里一团乱麻，干脆伸手抓住亚连的手腕，带着他大步往前走。

“跟我走。”林克说。

“去哪里？”亚连问。

去教团把协议取消，他心说。人类不该喜欢上一个吸血鬼，而吸血鬼压根就不能和人类扯上关系。林克的嘴唇上像是过了电，发出油锅烧开时的噼里啪啦声。他们又往前赶了一小段路，亚连直到这时才下定决心，轻轻用自己的手回握住林克。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百只青蛙正在锅里翻炒。

林克禁不住又想：如果他刚表白完就被我带去解除契约，一定会变得很难过。诚然吸血鬼并不擅长换位思考，更不擅长温柔，但是因为对象是亚连，所以这种事就像林克学做早餐和买小蛋糕一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们停下脚步。

林克面对亚连，亚连面对林克。吸血鬼真恨不得掐死他，把自己浇花的水从这盆植物里挤出来，当做一切从未发生的样子。他的红眸里只有亚连，然而林克看见的又不仅仅是他，还有猫咪扭蛋，甜品店的招牌，橘子与薄荷叶与牛奶，数千万的晶莹砂糖颗粒，以及爱——那些吸血鬼本该无法拥有的事物，好似些包装精美的礼物，被亚连一件件放置在林克手上，告诉他：“这就是我想要你得到的，是我想赠予你的，是同我一般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人类与吸血鬼十指相扣。

“林克，”亚连温柔地告诉他，“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只需要拒绝我就好。你的一切选择我都会接受。”

监察官说，他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年龄，怎么可能对你是真的喜欢。

包养方说，你不要承担上别人的命运，太累太辛苦了，你做不来。

吸血鬼说，你与人类的差异不可调和，不可消灭。你们体温不同，寿命不同，你对他只有吸血的欲望，你是注定孤独的，没有爱的。

林克则说：“和我在一起，大概会成为你一生中最痛苦的决定。”

亚连闻言却微微笑了。“选择放弃你我才会痛苦。”少年的眼睛亮的惊人，湿润饱满，仿佛能流下泪水。“我什么都知道的，未来的事，命运的事，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的事，我都知道的，我是知晓了这一切后再对你说喜欢的——林克，我喜欢你。”

（菜里要加盐和胡椒了，数千个摄像头对准他，他一动不动。）

（他说，其实我也是只青蛙。）

（呱。）

“那就，真是拿你没办法啊……亚连。”

林克念亚连的名字，仿佛一声柔软的，甜蜜的叹息。他的唇齿微张，随即舌尖翘起顶住上颚，最后却以并拢收尾。他说的既是亚连（Allen）的名字，还有爱（love）。

两个影子合为一个，五十盏路灯融为黑暗，所有喧嚣的短暂归为静默的永恒。

吸血鬼的嘴唇上仍有人类的余温。亚连告诉林克，橘子同薄荷叶的味道是这样的，而这是他们终将要共享的，千百个味道中的其中一种罢了。

END

06

郑重声明：本故事中没有一只青蛙受到实际伤害。

07

更郑重声明：林克真的不喜欢C杯。

亚连：他喜欢我。